死性我不想改

海棠花开---01(后会有期)

古代ABO,年代不详,细节不考。
这回加戏的是姥爷的亲闺女和小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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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翠,蝉声燥,正是六月天。

 

恪礼镇外的官道旁,一株桃花一株柳,枝叶密密匝匝挨在一起,洒下好一片荫凉。饶是如此,正午时分也并不见几个赶路的人,实在是暑热天气,人困马也乏。

 

“师父,等等,鞋掉了~~~”

黄衣少年正在变声期,跑得又急,憋着嗓子喊出来的声音都变了腔调,“歇歇脚吧师父,他们还远呢,徒儿实在,实在是追不上您了!”

说着一屁股栽歪在树下,吐着舌头喘气。他腿短人小,方才紧着捣腾步子才堪堪跟上,实在累得很了。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才伸脚去把鞋子穿好。

前方的年轻僧人闻声回头,慢慢又走回到他身边坐下。怀里揣着一只小小的猴子,毛色竟是银白,只有毛尖上有些许灰色。

“没用。叫你平日勤修炼,你就是懒。”

“师父~~~谁又有您天生神力啊,徒儿怎么赶得上啊~~~”

“笨!”,僧人从鼻子里出了口气儿,伸手摸摸怀里的小猴,“把它也拐带得不像话,三天两头喝得烂醉如泥,耽误正事。”

 

少年不敢再顶嘴,乖乖从背上的包袱里拿出水囊给两人解渴。

这个师父虽然只比他大五岁,却天生得一股贵气,自己跟了他几年了,别看亲近得像一家人,却始终不敢造次。

“宝原,还有肉干吗?”

“就这一点了师父,晚上进了镇子可就得补充了。”

被唤做宝原的少年从包袱里掏出个油纸包儿递给僧人,“喏,你吃,把弥姆给我抱着吧。”

“嗯。”

僧人把小猴轻轻放过去,抓起肉干,风卷残云般消灭了个干净,往后一仰靠在树身上,“可怜你,就歇息一会儿吧。”

 

宝原抱着小猴也仰靠着,扭脸看师父已经阖上眼睛睡着了,胸前僧袍上零星的肉渣都没拂落。

唉,说出去谁信啊,一个大和尚,不吃肉竟不能活……

 

第一次见到师父是四年前,他还在流朱国。

从小父母双亡,在街面上靠着大家的接济过活,后来大点了就到饭铺里去帮忙,收拾碗筷洗洗涮涮,经常会被掌柜的打骂克扣,每天过得都很艰辛。

一日,他抹灰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柜上的一大坛酒,腿上被碎瓷片割了碗大的口,鲜血直流,掌柜的却发狠拿棍子揍他,差点没把肋骨打折了。幸好这时进店的一位年轻僧人救了他。

那僧人就是他后来的师父,当时也就十六岁的年纪。身上的僧衣十分朴素,出手却甚是阔绰,一锭十两的银子拿出来,掌柜的顿时眉开眼笑。古怪的是这僧人救了人却不走,要了一桌的大鱼大肉,在围观众人惊愕的注视下吃得十分自在。

 

小宝原趴在地上偷瞧,那僧人正扯了一根鸡腿往嘴里送,嘴唇上油汪汪的,额头和鼻尖上沁满了细密的汗珠子,豪放得很。真是一副好相貌,白面皮,宽额头,高鼻梁,眉目清晰得像画儿里的人物一般。他小孩儿心性,看了只觉喜欢,想着若是跟着这般人物,每天呼来喝去,别说骂他虐他,就是打他一顿也不冤啊。

临出门,掌柜的才战战兢兢跟上去打听,“敢问法师尊号?”

“小僧法名澄弈,云游僧人罢了,不足一提。”

 

宝原见了僧人如见仙人,再不肯在饭铺里受人磋磨,当天夜里就跟到了澄弈的住处,跪下抱着腿大哭,死活也不肯走。澄弈年轻,禁不住央求,索性把他留下来,做了个带发的徒儿,平日跟着他照顾起居,奔走采买,倒是方便不少。

尤其是买肉。

 

原来,这澄弈竟是一个乾元。

 

这个年代乾元非常稀少,大部分都是中庸,而坤泽虽然人数不多,在西域这几个小国家里却很是有些势力。

这都缘于星耀国的皇夫,身为坤泽,一连为他的皇帝生育了好几个孩子。皇帝宠爱皇夫,便下令提高所有坤泽的待遇,于是这周围几国的坤泽一夜之间都成了地位高贵的人。

他们再不像以前那样小心翼翼遮掩自己的信息素,而是大大方方地挑选心仪的乾元,中意的便释放信息素,与他们成结。

坤泽人数逐年增加,乾元却依旧稀少,相貌英俊的更是凤毛麟角。遇到这样的优质乾元,坤泽都拼了命地主动追求,成不成结都两说,先快活快活也是好的。

 

澄弈从中原云游而来,正值刚刚成熟的年纪,那些坤泽浑身故意散发出的信息素虽然大多数都并不好闻,却让人难以抵抗。他试着专心诵经打坐,怎奈何无济于事,好几次差点慑不住心神着了道儿,最后强行把自己反锁在屋里,拿针刺了手指尖放血,才总算没有犯下错误。

 

一日机缘巧合,他被一位坤泽戏弄,误食了一顿肉汤,却意外发现对坤泽的信息素产生了免疫。他一人在外,又无法向别人询问,几番权衡之后,澄弈决定犯小戒以免破大戒。毕竟那肉味香甜可口,比吃惯了的斋饭诱人许多,既突破了心理的枷锁,也就畅快地吃起肉来。

他还渐渐摸出了规律,大约半月左右吃一次熟肉,不论牛羊猪鸡,均有效果。而且最好是现做的带着汤汁的肉,那些风干的肉干之类大约只能维持两天的效力。

麻烦的是,身为出家人,若常去饭铺酒楼里叫上一顿肉席,还需要解释一番,那还是有些尴尬的,如今有了宝原,就可以随时命他去买回来,少了许多麻烦。

 

宝原知道了师父的这个秘密,很是惊了一番,不过更让他惊讶的是那只名叫“弥姆”的小猴。那简直是只灵猴,能在很远处辨认出坤泽信息素的味道,提前示警。师父对它十分宠爱,好吃好喝供着,走到哪儿带到哪儿。

这猴儿跟着大吃大喝地养馋了胃口,竟然又开始馋酒,宝原为了讨好师父,顺带着对“弥姆”也十分关照,伺候得殷勤小心。他小孩儿家家的师父看管不严,常常偷打了酒喝,于是这猴儿三天两头也跟着喝醉,趴在师父怀里起不来,师父却拿它没有脾气,依旧宠着护着。

 

宝原随师父在西域各国讲经游历,颇见识了些各色风土人情,也算见识到了什么叫狂蜂浪蝶。

师父样貌才华都是一等一的优秀,西域那些坤泽看在眼里,馋在心头,纷纷使出手段来勾引,仿佛他就是那肥肥白白的唐僧,吃上一口便能立时登上极乐。

他们才不管什么出家人不出家人,一个个打扮得妖妖冶冶,斯文些的就巧心思设计些偶遇,不讲究的就直接扑过来大放信息素。

上月更是夸张,星耀国的两位坤泽,仗着家里有些皇室的亲戚,全不知礼节,追着师父满街跑,大呼小叫,闹得好不狼狈。

算算年头出来也好几年了,该回中原去了,于是师徒俩商议着偷偷溜回去。谁想到两个坤泽得到信息,竟带人一路追了下来。

所幸是求亲的意思,没有硬来,但一路不远不近跟着,时不时过来撩拨几下,也实在是头疼。

这日师父带着他狂走,想来一时半会儿不会被追上,这才坐下歇脚。

 

澄弈在睡梦中忽然闻到一阵甜腻的气息,一个喷嚏醒了过来。

“不好,又来了。”

这气味正是其中一个坤泽释放的信息素,是西域椰枣的味道,甜得呛人,大老远就能闻见。澄弈抓过小猴,站起来就走。

宝原还没歇够,抱怨着紧紧跟上,“师父,前面咱们得想法子甩了他们才是,要不然到了清水镇……”

“嗯,见机行事。”

 

疾走了一会儿,右手边现出一大片竹林,旁边停了一顶朱红色的喜轿,木头雕刻得十分精致。一旁有几头走骡,驼了些大大小小的箱笼,看样子是娶亲的队伍。四个轿夫卧在一边打盹,剩下的人都不见踪影。

怀里的小猴已经醒来,这时候闻着越来越近的气味,紧紧摽着他的脖子,一个劲地拿爪子挠他的僧衣示警。

“宝原,跟上。”

说完澄弈就向竹林走去。

 

绕过竹林是一处清澈的溪水,娶亲的队伍都在水边休息。大太阳下赶路实在是受罪,左右离夫家不算远,歇一会也不耽误事。几个丫鬟围了一圈喜布,新娘子也在里边乘凉。一个绿衫少年正凑在喜布外边和里面的新娘子小声说着话。

“棠棠,你见了太婆,就说我过几日就去看她,还给她带了几身新制的衣裳呢。”

“是,姐姐,你放心,太婆早就盼着你过去了。”

 

原来这名叫棠棠的少年和新娘子是堂姐弟,这次姐姐从清水镇嫁到红菱镇,正是和他们太婆家不远。少年正好借由送姐姐出嫁,顺便去看望太婆。

他一刻闲不住,又跑去轿子那边想要喂牲口。转过竹林,轿夫们躺在地上睡得正香,那喜轿的帘子却不知什么时候被放下了。

棠棠分明记得刚才新娘子下轿后是把轿帘抬起透气的,莫非来了贼人?

他屏住呼吸,蹑手蹑脚慢慢走近。

 

澄弈待了半晌闷得难受,虽然闻着气味已经非常近了,却忍不住掀开一边的小软帘想要透透气。

刚掀到半截,就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正凑近了看他,吓得双手一顿,立时僵在半空。

棠棠也吓了一跳,哪想到轿子里竟然有人。

还是个,这么好看的人。

虽然只露出半张脸,但那皮肤白得透明,眼睛大大的,眼白泛着淡淡的蓝色,像蒙了层水雾一般。鼻若悬胆,唇若涂朱,眼睛下边还有小小巧巧的一滴美人痣,简直是……

 

“小姐姐你好漂亮啊~~~”

 

棠棠被这容貌惊艳了,夸赞未经脑子就脱口而出了,说完又觉得未免轻佻,自己就想去捂嘴。谁曾想还没抬手,轿子里倒先伸出一只手来,一下子捂住了他的嘴。

“嘘!”

“哎……你干嘛……”,棠棠意识到这不是小姐姐而是个男子,吓了一跳,却本能地觉得这么好看的人不能是坏人,于是放低了声音小声询问。

“有贼人在找我,可否帮我引开他们?”

“可是……”

轿中的男子迅速放下软帘,在后面低低地恳求,“拜托拜托~”

棠棠只觉得这声音低而不沉,像流水般舒缓,让人拒绝不得。

更何况,刚刚这手捂住他的嘴,棠棠立刻闻到一股清淡的牛乳香气,非常的舒心,他能感觉到,这,是个乾元。

 

棠棠来不及多想,路边上已经走下来一小队人,两个一看就是西域来的富家子弟,衣饰华丽招摇,一人坐一个小软椅,由仆人抬着走过来。

还未走近,棠棠就闻到他们身上传来两股奇怪的味道。太浓郁了,甜到发臭,明显是在肆意释放信息素。

这是要干嘛?这两个坤泽疯了吗???

 

“喂,小孩儿,你可有看到一个大和尚和一个黄衣服的小孩?”

“你才是小孩…..”,棠棠在心里小声嘀咕,这两人看来就是刚才那男子说的贼人了,可是哪里来的什么大和尚?

“啊,和尚啊,刚才倒是看见一个,过了小溪往那边去了。”

棠棠往小溪那边一条小路随手一指,也不知通向什么地方,管他呢,这两个人一看就有问题。

 

看着两个坤泽带着人匆匆追下去了,棠棠这才回过头来。

刚才那人的手从他嘴上拿下来之后就迅速把轿帘拉下来了,棠棠却能感觉到那股淡淡的牛乳香气还在自己的呼吸间萦绕。他很好奇,这是个什么情况?

“哎……”

棠棠自知伶牙俐齿,本来还打算跟人家打个招呼问问情况的,掀开轿帘的那一刻却惊得说不出话来。刚才轿帘半掀,他只看到了大半张脸,这回倒是看囫囵了……

却果真是个和尚!

 

光溜溜的脑袋上明晃晃的那六个点,不是香疤又是什么?

那人睁着澄净似水的一双大眼,就那么无辜地看过来,也不说话。肩膀上竟蹲着一只白毛小猴,细长的爪子搭在他耳朵上,坐得端端正正。再往下看,好嘛,脚底下还蹲着一个。十几岁的年纪,黄衫子,正抬头冲他笑呢,圆圆的眼睛深碧色的眼珠,头发也是浅棕色的,像是西域那边过来的人。

 

“嗨,小哥儿,嗷!!!”,这黄衣少年刚开口打招呼就被掐了一下,那和尚却弯起嘴角笑了笑,

“小施主,方才真是多谢了~~~”

棠棠听这声音温和动听,也不知该说什么,只笑着抓头发,心里却暗暗纳罕,又想着这般好相貌去做和尚实在是可惜了。

两人一猴从轿子里出来,和尚整整衣襟,冲他施了个礼,“方才仓促间唐突了,还望见谅。”

棠棠连忙对着回礼,“没事没事,那两个人一看就不像好人,又没有礼貌上来就大呼小叫的人家又不是没有名字小孩儿也不是乱叫的,也不知从哪里来的,你们怎么招惹到他们了?哦对了他们还是那个…..”

棠棠饶是爱说话,一上来就噼里啪啦说个不停,说到那两个坤泽的身份也立刻住了嘴,“对了师父,你们这是要往哪里去?”

和尚听他说了这一大段,也不急,倒是很感兴趣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我们要去清水镇。”

“清水镇?太好了,我家就在清水镇,我送姐姐出嫁,过几天就回去了~~~”

“哦?那可真是有缘了。”

和尚面上的笑意又深了一些,“贫僧还要赶路,先走一步了,小施主,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后会有期……”,棠棠听到这几个字,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不敢确定,待要留人,那和尚已经带着人走远了。脚步像风一般迅速,僧袍的后摆随着上下翻飞,那黄衣少年在后边踉跄跟着,远远地听见叽叽咕咕像在抱怨什么。

这个声音,莫非就是当年那个人?“期”这个字的发音十分独特,嘴没有咬紧,漏了些风出来,倒是别具特色,听来非常的舒服。只是比那时的声音要略微成熟了一些。

也是,都五年过去了呢。

 

那一年,棠棠刚满十三岁。

他从来没有见过母亲,说是生他的时候难产去世了。父亲在清水镇镇子边上开了间小小的饭铺,祖传的手艺,最擅长做各式炖肉,也时常酿些果子酒来售卖。清水镇山上有个开元寺,香火十分旺盛,所以镇上来往的客人不少,店里生意一直不错。棠棠跟着父亲学做菜,俩人相依为命,日子倒也过得去。

 

棠棠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个坤泽,早就习惯了定期食用太婆给他特制的抑制药物来掩盖气味,直到那一天,他因为外出帮父亲跑腿回来晚了,来不及服用,刚到山脚下就出了事。

那应该是他的第一次雨露期,他从没经历过那般信息素喷薄而出的场景,惊惧不安,感觉自己快要化掉了,身体又软又烫,呼吸都不受控制。他的气味很快引来了周围的三个乾元,那是当地出了名的恶徒,平日里无恶不作,祸害乡里,谁想到今天全都聚齐了。

棠棠挣扎着跑到家附近就再也跑不动了,只有急促地大声呼叫父亲。父亲很快赶来,背起他就走。连着下了几天小雨,地面有些湿滑,三个乾元在后面追赶,父亲不及看路,一下子栽到了河沟里,后脑磕在尖石上,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断了呼吸。

三个乾元见出了人命,这才赶紧逃走了,剩下棠棠在泥水里放声大哭。

 

邻居帮着他葬了父亲,棠棠却怎么也从这打击中走不出来。他几天几夜地不睡,抱着父亲的灵牌哭个不停,等到眼泪哭干了,又在山上胡走,生怕自己停下来难受。

这晚月亮正圆,他走到了开元寺旁一处荒废了的小屋后面。树上掉下几颗青梅,想起父亲从前带着他在月光下酿梅子酒,立时难过起来,哭一阵说一阵。

 “爹,都怪我不小心害了你。要不是我回来晚了你也不会出事。都怪我不听太婆的话,平日不修行,守着这么大的寺庙都不来拜拜。都怪我非闹着要和你学酿酒,咱家不卖酒也就好了,许是卖肉卖酒,这些都不洁净,冲撞了佛祖。爹,都怪我,我们该做个别的买卖也许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他越说越伤心,抱着青梅树当父亲,呜呜地哭个不停。

 

“施主……”,小屋里忽然有人说话了,棠棠吓得立时噎住。

“施主莫要妄自菲薄。”

那声音听上去很年轻,却意外地稳重平和,“酒与肉并非不洁,那只是世人没有达到内心的满足,拿这些来束缚自己罢了,至于为恶之人,拿酒肉来作为他作恶的借口,更是不该。”

棠棠知道里面大约是这庙里的和尚了,只是年纪似乎不大。他又念了一段经文,听不太懂,但这声音舒缓柔和,棠棠听着只觉熨帖,渐渐地止住了哭泣,恭恭敬敬立在门前。

“敢问高僧法号?多谢开导,他日定上山来诚心礼佛。”

“不敢,不敢,既遇到,闲谈一二罢了。今日苦难已过,我赠与你一颗佛珠,保佑你从今后逢凶化吉,平安顺意吧。”

说完小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一只手托着一颗小小的佛珠伸了出来。棠棠小心地接过,触碰到手心,只觉温温热热的。

“你快下山去吧,莫让家里人担心了。后会有期。”

 

是了,这“后会有期”四个字,不会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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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债金主文,金主苏浅浅,金主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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